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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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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軍再度啟程的時候成碧已經不見身影,只是隨身士官姜超捧著一張圖紙在出發前呈給了將軍大人,說是祭師大人留下今日需到達的地點以及地圖,就先行前往了。 姜超完全還沈浸與祭師大人說話的震撼當中不能回神,以致於忽略了將軍大人臉上的戾氣。 他被叫了兩聲才勉強答聲,就看見將軍大人一臉平靜的問他:“她給你你就接了?”

“啊?是!”姜超被問得一楞一楞,不過還是照實回道。

“從現在開始你與步兵一起!”將軍大人心平氣和地下完命令後,一勒馬沖了出去,留下原地風化的人兒。

步兵啊! 就是每天跑上十個時辰的那種步兵!

軍隊到達成碧指定的地點後,夜已經過了大半。 軍隊紮營在一片白樺林邊,冬季的白樺樹光禿禿地矗立,枝椏交錯,月色透過樹枝投射出光怪陸離的影子,成碧就站在一片陰影中,看著眾人忙碌著歇下。

成鉞毫不費力地發現她的所在,走近了發現她一臉冷色,先前看見他時的那種惴惴地感覺不覆存在。 他毫不在意她拒人千裏地神色,走到眼前平常地說道:“回去歇了!” 仿若命令一般的語氣。

成碧一眼也未看向他,只立馬就轉了身,向更遠處走去。 成鉞臉色一沈,下午開始就積聚的怒氣開始爆發,他一步上前扣住她的肩膀,話聲低沈隱忍:“不要讓我說第二遍。”

話音剛落,成碧就突然捂著胸口彎下了腰,一絲血跡順著嘴角蜿蜒而下。 她痛苦地皺眉,卻更狠戾地擡頭質問道:“你到底對我使了什麽妖法,為什麽我一在你跟前就法力盡失?” 原來剛剛她本想冒著傷了自己的風險給成鉞些顏色瞧瞧,好讓他離她遠些,可是體內靈力卻無法調動絲毫,她強行運行,結果只是傷及自己。

成鉞的臉隱沒在月色下,看不清表情。 成碧沒等他回答,穩了穩身形,啐了一口血,又恨聲道:“以後,離我遠點。”

成鉞低頭嗤笑一聲,眼裏有暗黑的潮湧,面上卻不動聲色,擡頭深深看了她一眼,轉身走了。

直到身後的聲音完全消失,成碧才像突然松懈的弦一般猛地彎了身,她伸手捂住嘴角避免血跡沾上衣袍,身體順著樹幹緩緩滑下。

月亮漸漸隱沒在層雲之間,成碧靠著樹幹,終究抵擋不住受傷後的虛弱困倦睡了過去。 她已無力意識到有個身影在昏黑不見五指的夜色中出現在她身前,粗糙的指腹輕柔卻堅定地拭去她嘴角的血跡。

有人拍了拍她的臉,她無意識地哼哼了兩句,忽而意識到自己還在行軍途中,立馬睜眼,有人逆光對著她,她眨了眨眼,好一會兒才看清,是成鉞。 接著她發現自己躺在帳篷裏,準確的說是成鉞的帳篷裏的榻上。 她的眉頭打了個結,面上籠上一層寒霜。

看不清成鉞的表情,只聽到他毫無情緒的聲音:“沒事不要睡在荒郊野外,給我的士兵造成困擾。 另外也不要給我增加任何負擔,我們還在行軍。 現在,馬上啟程!”

成碧訝然地看著他,忽然覺得這話實在很難理解,不過成鉞沒有給她理解的時間,直接拖著她的手臂往帳外走去。 帳外候著的姜超看見成鉞出來立馬上前一步,卻在看見後面跟著的成碧後生生往後退了一步,低頭垂目,一聲不吭。 成碧掃過他眼下的青黑,不明所以。

大軍依舊馬不停蹄地往西界開去,成碧偶爾在休息的間隙喝些水,除此之外一聲不吭。 成鉞倒是不再撩撥她,只是強悍地將她禁錮在他的馬上,與他共乘一騎,她掙紮不過,也不好大庭廣眾之下與他動手,只得隨他去了。 好在他沒有什麽其他動作。

成碧再沒有機會單獨離開。 半夜紮營的時候,她被成鉞扣著手腕拖進帳篷,掙不脫,她冷著臉反拉著他的袖子道:“成將軍,不要逼我再傷你!”

成鉞將她甩到榻上,眼眸湊得極近,語帶嘲笑:“你以為以你現在的狀況,還能傷得了我幾次?”

成碧駭然,他知道! 也是,雖然普通中陸人很少知道祭師不能用法力傷害凡人,但是成鉞怎麽會是普通人! 她驚疑不定地看著近在眼前的暗黑眸子,等待他的下一步動作。 她能用以對抗他的唯有瞬移這一項法術,可是她試過那麽多次,就是無法在他面前使用瞬移。 除此之外,她用法術傷他多少,都會一分不少的反噬,而她本就虛弱,更別提昨晚還受過傷,現在只能指望大戰在即的他有所顧慮。

成鉞凝視著她緊繃地臉,忽然直起身,這一動作讓成碧反射性地向後仰了仰頭,那神態如被猛獸緊盯地獵物,緊張卻不敢輕舉妄動。

成鉞卻兀自轉身卸下了外袍,然後自顧自地躺倒在榻上,一眼也沒有再看向她。 成碧驚駭地看著身邊閉目休息的成鉞,踟躕半晌,見他沒有動作,就要起身下榻,哪知成鉞的手在她開始動作的那一瞬環住了她的腰,一把將她扣倒在榻上,閉眼說道:“不想我有下一步動作,就躺下睡覺! 不要再妄想其他!”

成碧沒有掙紮,只屏息盯著他,防範著他的任何動作。 成鉞幾乎是立馬睡了過去,摟著她的手臂卻如枷鎖一般牢牢扣著不能撼動分毫,成碧眨了眨酸脹的眼睛,輕呼了一口氣,又過了半晌,才閉眼睡去。

雖然身邊威脅一直沒有解除,但是她卻睡得很沈,只除了整夜未曾挪動的手臂讓她不能翻身之外。

大軍在一月後到達西界,成鉞沒有再動過成碧。 二人相安無事,只是成碧沒能再離開成鉞身邊一步。

成碧望著遠方依稀可見的孤煞山,看上去並不遠,行軍大約需要大半日,只是現下夜半已過,成鉞決定稍事休整,天明再啟程。 進入西界以後,成碧明顯能感覺到清池與風季的靈力,不知這一個月來情況是否有惡化,但是空氣中彌漫的靈力平穩沈厚,看來一切都還在他們掌握當中。

孤煞山萬年不變的高聳入雲,很少能看見山頂。 成碧幼時曾聽風季說過,孤煞山的山頂一直高到主神住的神殿。 她雖然很多次隨清池到神殿覲見主神,但是卻從來沒舍得浪費時間去一探究竟,那麽有限的時間,她只想呆在離他最近的地方。 後來,她終於有幸在她無數無數年的生命中看見一回,也只有那一回。 她終於知道風季騙了她,卻再沒機會找他算賬。 主神和魔神強大的神息讓天地變色,狂風如巨浪般打散了空中的浮雲,孤煞山難得一見地露了頂,卻完全沒有想象中的那麽高,更別提高到主神的大殿了。 主神住得那麽高那麽高,高到凡界的一切都無法企及,包括凡界的她。

成碧收回視線,壓下心中暗湧的難過,轉身準備回營地,卻一眼望見那個佇立的身影。 成鉞在自己的帳前抱胸站立,視線虛虛地投向成碧的方向。 成碧知道他在等她過去,她深吸一口氣,告訴自己:罷了,明日就結束了! 她慢慢朝那個方向走去。

成碧在半夜驚醒,空中靈力突然變得混亂,那是清池。 她猛地翻身坐起,不顧身後成鉞收緊的手臂,她掙紮著坐起,往帳外奔去。

帳外任何異象都沒有,空中還是灰蒙蒙一片,跟剛到時一樣,只營地外圍佇立的那個身影顯得有些突兀。 成碧一眼看到就放心下來,那是清池,他看來無恙。 成碧擡腳向那方走去,剛一步,她就止住了,身後的帳篷裏再次走出人來,成碧的心在那一刻直直向下墜去。

清池望著不遠處他一手帶大的女子,他想過很多種結局,卻從沒料到過會是這一種。 從她出生起,主神就不喜歡她,甚至不願意像教導他們三個一樣教導她,所以他自然而然地擔負起這個責任。 他看著她從一個小小的精靈一般可愛的女孩長大成為一個美艷照人的女子,看著她對主神從始至終從不消褪地執著,他萬萬年地看著她,看著她的喜怒哀樂,看著她的癡情,看著她的墜落,再看著她的重生。 他是她的師、她的友、她的長者、她的同伴,他甚至想過會否有一天成為她的......

可是絕對不應該是看到如今這個樣子,絕不應該是看著她躺在另一個男人身邊。

他濃黑如墨的眼眸卷起驚濤駭浪,空中彌漫的靈力更趨混亂,下一秒卻全數向他的雙手湧去,黑眸顏色漸漸退卻,呈現出如冰雪一般的銀光。

成碧被眼前的景象驚呆,那是終極幻冰術,萬萬年來清池只使用過一次,她卻並沒有親眼看見過。 那一次是在她萬年前死去之後,驚慌失措的清池從北郡趕來,看到的卻只是她逐漸透明的身體,暴怒的他召喚了終極幻冰術,與主神一起擊退了魔人。 成碧從來不知幻冰術的厲害,卻從風季描述時誇張的表情裏了解到它的震撼。 而此刻,她能確定的是,一旦使出,這二十萬大軍怕是半數都要立馬化成飛灰。 而相對的,對凡人使出幻冰術的清池,怕是也性命難保。

成碧強忍住心中漫天揚起的恐慌,急速沖了過去,一把抱住清池的腰,仰頭喊道:“清池,清池,不要!”聲音急促而尖銳,生怕慢了一分小了一分便是無法挽回的傷痛。

清池卻仿佛未聽到一般,眼中銀光愈盛,雙手中逐漸形成有如實質般的光球,周圍空氣都被吸入幻化成冰,只要再一瞬,便可將整個營地夷平。 成碧已是攀爬一般依附在他身上,聲音尖銳刺耳:“清池,不是那樣,什麽都沒發生,不是你想的那樣! 清池,你快停下來! 求你停下來!”最後的聲音已顫抖得不成聲,清池卻置若罔聞。 成碧徹底慌亂,毫無意識地湊上去穩住了他的眼睛。

一切戛然而止。

一直沈默地站在帳前看戲一般的成鉞卻在這時往前跨了一步。 成碧和清池久久沒有動靜,依舊維持著最後一刻的姿勢。 清池微閉的眼瞼微微顫抖,成碧溫暖柔軟的唇緊緊貼在上面,兩人的呼吸都像是消失了一般。 直到成鉞出聲打破持續的寂靜。

“同床共枕、肌膚之親也叫什麽都沒有麽?那不知道什麽才能叫什麽都有了?我以為尋常夫妻都比不上我們這麽熟呢!”

輕佻的話語,將靜止的那兩人同時驚醒。 清池睜開眼睛,成碧卻松開了環抱的雙手。 成碧仰頭呆呆地凝視清池的臉,上面滿是不可置信,還有無數覆雜的情緒交織著,成碧覺得心中絞痛難忍,輕聲卻急切地說道:“清池,我可以解釋的,清池,你相信我!”

清池看著她痛苦急切的眉眼,心中仿佛什麽也沒剩下,他擡了擡手,想要撫上她的臉,卻在觸及的前一秒停住,終究握拳閉眼,轉身走了。

成碧呆呆地望著他的背影,一動不動。 身後的成鉞卻哼了一聲,掀帳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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